我常常在想,如果不为爸爸写一篇文章,我就再也没办法写出任何文字了。如此说来,靠写稿吃饭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为爸爸写过什么,即便只是只言片语。
我总想,和每一个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女孩子一样,爸爸一味的宠爱一味的忍让,早已变成一种习惯。就好像对于父母的嘱咐和唠叨,他们期盼的眼神,送别或者接机的身影,总是过于习惯,这个城堡有一天会不会崩塌,这个世界有一天会不会改变,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于是死亡就突然降临。
或许对于现在的和往后很多很多年之后的我来说,最痛苦的日子仍然是夜里10点多接到妈妈和家人接连不断的电话,然后是嘈杂的喧闹的哭喊声不断的,连夜过境赶回广州,然后回到干燥酷热的家中,压抑的沉闷的最开始的几天。
于是,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小孩。
从银川回到到香港,再回去老家安葬,然后再回到香港。这已是九月中,妈妈说家里的夜晚已经很冷了,而闷热的香港甚至也有凉风吹进窗口。可我再也没办法回到上一篇文章那样的心情,那些在电话里兴奋的给爸爸描述自己的学校和香港窄小的街道、公车的我,那个还会打跨国电话问他汤饺要怎么做的我,已经和爸爸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
眼泪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哭泣似乎也只不过和吃饭睡觉并无分别。
我又开始看野夫的《江上的母亲》,看弗洛伊德在29岁的儿子在战争中死去之后,写出的“死亡本能”。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为谁而哭泣,是为我们自己,还是为死去的人?或者我根本没有办法将这两者分开,或许我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我想寻找一切事物安慰自己,找到的不过是一个人发呆,戴着耳机听音乐,和尽量少的和这个世界进行交流。一切都没有意义,我知道自己尚且有能力做很多事,可是我真的,不再在意了。
想起自己曾经无病呻吟了那么久,莫名感伤了那么长时间,回忆起来的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只是感觉自己曾经甚至有闲情逸致来伤春悲秋,也算是幸福的成长了。
可如今,我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爸爸。
我知道这一生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像爸爸一样默默的无条件的永远的只为了我。
我知道往后所有幸福的家庭,包括照片、广告、电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都会让我觉得辛酸,我会嫉妒,会非常想转身离去。
每一篇讲述死亡的文章的结尾,都会说: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生活。就和每一位听到对方有亲人离去,劝慰的话一样。我很讨厌这句话。
活着很累。
我们都很孤单。
你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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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红尘中,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好好走自己的路,还有彼岸,还有那扇窄门。